北江诗刊第1期杨克唐德亮颜梅玖罗德远

北江诗刊第1期

本期诗人:杨克|唐德亮|颜梅玖|罗德远|邹晓慧

(以选稿时间为序)

杨克

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中国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副主任,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北京大学诗歌研究院研究员,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创意写作中心云山讲座教授,出版有《杨克的诗》《有关与无关》《我说出了风的形状》等11部中文诗集、4部散文随笔集和1本文集,并出版有多种外语诗集。

杨克的诗(三首)

高秋

此时北方的长街宽阔而安静

四合院从容入梦如此幸福的午夜

我听见头顶上有一张树叶在干燥中脆响

人很小风很强劲

秋天的星空高起来了

路灯足以照彻一个人内心的角落

我独自沿着林荫道往前走

突然想抱抱路边的一棵大树

这些挺立天地间的高大灵魂

没有一根枝桠我想栖息

我只想更靠近这个世界

逆光中的那一棵木棉

梦幻之树黄昏在它的背后大面积沉落

逆光中它显得那样清晰

生命的躯干微妙波动

为谁明媚银色的线条如此炫目

空气中辐射着绝不消失的洋溢的美

诉说生存的万丈光芒

此刻它是精神的灾难

在一种高贵气质的涵盖中

我们深深倾倒

成为匍匐的植物谁的手在拧低太阳的灯芯

惟有它光焰上升

欲望的花朵这个季节里看不见的花朵

被最后的激情吹向高处

我们的灵魂在它的枝叶上飞

当晦暗渐近万物沉沦

心灵的风景中

黑色的剪影意味着一切

北方田野

鸟儿的鸣叫消失于这片寂静

紫胀的高粱粒溢出母性之美

所有的玉米叶锋芒已钝

我的血脉

在我皮肤之外的南方流动

已经那样遥远

远处的林子,一只苹果落地

像露珠悄然无声这才真正是我的家园

心平气和像冰层下的湖泊

浸在古井里纹丝不动的黄昏

浑然博大的沉默

深入我的骨髓

生命既成为又不成为这片风景

从此即使漂泊在另一水域

也像茧中的蚕儿一样安宁秋天的语言诞生于这片寂静

唐德亮

广东清远连山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广东作家协会理事。已在《诗刊》《人民文学》等多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两千多篇,出版诗集8部、长诗1部,散文、文学评论、杂文、小说集各1部,诗集《南方的橄榄树》获第八届广东新人新作奖、诗集《苍野》获第七届广东鲁迅文学奖,长诗《惊蛰雷》获首届“中国阮章竞诗歌奖”,被《儿童文学》杂志评为“全国十大魅力诗人”,荣获中国当代诗人杰出贡献金奖,入选“中国新诗百年百位最具实力诗人”。

唐德亮的诗(三首)

隐光

隐约之光,像火,躲在皮肤下

胸腔内。在短促而漫长的通道

等待时机:一旦破腔而出,便有

雷声,有伤口,有血痕,有骨头。

有乐曲,这是灵魂的翔旋。能

剖开一些什么,撕碎一些什么

叶尖上的梦,被还原,复活

千年悬石密谋坼裂刹那间

萧萧金风驭火曜翩翩而至

擦燃一片荒野。隐光归隐

弦歌不绝

隔世的光

从一簇火开始

我像一只红狐

闯进夜的领地

死死攥紧

黎明的胎衣

突破神的预言

远山的姑娘

衔草尖向我走来

将天空唱低

将大山唱高

我与一树桃花擦肩而过

彼此的回眸闪烁

隔世的幽光

失踪

总有一些东西

在体内走失

失踪的光阴

再也无法打捞

那团失踪的白云

被风卷走不知流落

那一座山巅

失踪的爱情不知

被谁捡拾成了他们

稀世的珍宝

失踪的歌声藏在

心灵深处不知哪一天

蹦出胸膛迸射

异样的光芒

失踪在泥土

或以草,花,乔木的形式

再度冒尖,美丽,秀茂

失踪在天庭

或变成一双眼睛

凝视人间冷暖阴晴

失踪的魂一旦遇见火

便会将对方燃烧

用短暂而绵长的光

照亮漫漫来路

与迢迢前程

颜梅玖

笔名玉上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居宁波,供职于宁波未来作家报社,著有诗集《玉上烟诗选》《大海一再后退》以及诗合集《玻璃转门》。作品见《诗刊》《人民文学》《十月》《钟山》《作家》等多家刊物。有诗入选多种选集和年度选本。获人民文学诗歌奖、辽宁文学奖等奖项。

颜梅玖的诗(三首)

月亮之歌

它高踞在幽暗里,漫溢出

辽阔的光辉

它均匀地亲近世间所有的事物

仿若一座神圣的庙堂

从香樟树的枝叶间

它均匀地将光洒在我的床前

在我和它之间

一切都消失了

生命之河水渐渐趋于平静

除了眼前这一层薄薄的金黄,仍闪烁着

纯粹的光芒——

那是所有人无法抵达的寂静

非虚构

黑暗总要暴雨一样来临

天空总要迸射出愤怒的闪电

悲伤,也会赤裸着走进我们。就像

喜悦也曾经到来

血红的玫瑰犹如疯狂的欲望

在夏日的花园里发散出毁灭的气味

飞虫陷在山胡椒的光彩夺目

露珠里也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有谁懂得你正在忍受鞭笞之苦的生命

尚在怡悦之年?

时间终将一切磨损。美在静静开放

只有死亡在暗中松动我们的每一根骨头

幻觉

我凝视着

路对面的桑树,桑树下蜷缩的的野猫

不,是枇杷树,枇杷树下的流浪狗?

接满雨水的石缸

不,是闪亮的锡皮桶?

海棠的一根枝,探向,已经凋谢的桃树

不,是梨树的一根枝丫倾压在杏树上?

雨点叮叮咚咚,敲打着铁皮雨棚

不,是鞋匠敲着越来越深的钉子?

我还能看清、听清什么?

不,我不抗辩

不,我只是我的幻觉

罗德远

笔名远翔,籍贯四川泸州,现居广州增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文学创作副高职称。在《诗刊》《星星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北京文学》《作品》等刊物发表作品百余万字。作品入选《中国当代诗库》等多种文学选本及学生课外读本,并荣获各类奖项。有诗作被翻译成德文、意大利文等。出版诗集《在岁月的风中行走》《黑蚂蚁》等6部。

罗德远的诗(三首)

我从未与生活为敌

天空何其高远

大地足够辽阔

一缕来自乡村的风

一只彷徨的黑蚂蚁

我的天真

从未与生活为敌

也从未被打败

作为流动的风,必须奔跑

作为觅食的黑蚂蚁,只能蜗行

我从未与生活为敌

只是为了绕到生活的背后

将其拦腰抱住

直至目睹:

大地已被我踩在脚下

天空其实一直在原处

我爱着……

我爱着衣衫褴褛的自己

我爱着洁如春雪的自己

当灵魂抖落一身的雪花

我目睹内心的纯白

我的脸谱不大

双手刚好掩住

你厌弃的可能是我

你热爱的不一定是我

当脸谱与内心互为修正

他们彼此一定怜惜、相拥……

在生活的低处

脚印纤细一路寻觅

一只黑蚂蚁一千万只黑蚂蚁

搬运粮食与光阴

笨拙坚韧。我泥土下躁动的

蚯蚓兄弟

锲而不舍为梦想打洞

浑身浊泥

可是撞击命运迸溅的泪滴

在生活的低处

一群鲜花远离课堂

一个初出家门乡村女孩的惊慌和未来

被广州火车站窥见

在生活的低处

到处是努力向上的姿势:

一缕乡村的炊烟钻出泥土的小草

城市奔走的少年悬在大厦半空的“蜘蛛”

在生活的低处

大片卑微的青春赤足在泥泞的大地

成群结队的根坚持自己的歌唱呐喊

高处是少许人的天堂和街道

整洁明亮霓虹灼艳

偶尔俯首

拣垃圾汉子弯曲的身躯

城市下水道深处的暗影

更低的低处是压低的目光里

闪光的春天

邹晓慧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纯粹》《回归》《六如》等多部,在《人民文学》《诗刊》《花城》《钟山》等期刊发表诗歌作品,获奖若干,入选中外多种选本。现居江苏常州。

邹晓慧的诗(三首)

一个人的深山

慢慢喝一杯淡茶

如一个刚剃度的小和尚

走在一条羊肠小道

以一颗皈依的心

古寺的钟声袅袅

如一只鸟儿啄洗羽毛

没有什么打扰它们

悄悄录入大树的年轮

我深坐在深山里

无须思考与这个世界的距离

如一个快乐的盲人

走入一个多雾的秋天

可以一分一秒让岁月度过

可以一片一叶让秋天回归

像一个散淡的迷路人

不急于找到归途

撇开所有的人情

丢掉所有的虚荣

小风与大风

都是世间的空相

落叶

我已很久没有听家乡的山歌了

那些曲子陈旧与不陈旧无关

回想当年我们总爱听屋后的溪水

它是这世上最质朴而绵长的见证者

故乡也是人世间最坚固的荒凉

回到故乡就回到空荡荡的村庄

我就像一个挨饿很久的孩子

一口咬住双马石的乳头

所有潜伏与不潜伏的时光

在村口重见天日

母亲却站在风中

所有的语言像无语

所有的沧桑像桑田

看一看这世事好象一动不动

我就像抱着饮烟不放的人

我又像一场长跪不起的雨水

像清溪河泪流满脸

我是一个失败的游子

无法跨过桑田与桑田主人的心

只能捡起几片与风花雪月无关的落叶

落叶的情绪允许给河水施压

我们能否把落叶重新请回童年?

写一首乡村诗

这是一个缺爱的小孩

这是一个缺爱的童年

这是一条缺爱的村庄

这是一个空了的爷爷

这是一个空了的奶奶

这是一个空了的村庄

不管是在吴庄还是许庄

诗还没开始写

先让人忧伤起来了

叫我如何下笔

写重了怕触摸到留守儿童的眼神

写轻了又怕被风吹走

叫我如何书写

写空了就像留守老人的巢

写实了又怕触动自己的疼痛

如果诗不能让自己救赎

我宁愿独自神伤

就像破旧的家谱与农书

诗歌与乡土从来不分家

贫瘠是贫瘠的伙伴

土地是土地的希望

(本组作品系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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